虽千万人吾往矣

无奸不商8~10

伊万·布拉金斯基曾为了权力放弃了很多东西,现在他要用权力把他放弃的一件件夺回来。

亚瑟有着无比的野心,五年前他失败了,五年后他绝不愿意再失败一次。

霸道鬼畜露x奸诈强势耀





你说等长大后再和我一起看雪,可惜我等不了了。






8


伊万·布拉金斯基骑着阔额马站在格尔山上,他望着云的方向,背后是极北之地外冰雪不化的北方草原。

格尔山说是一座山,其实只是一座山包,不高不险,雪化了之后会有绿绒草铺满山坡。从格尔山以北是哈布尔草原,再往北是铜柱山和冰原。伊万从冰原深处来,他的故乡长满白桦树,冬夏时天空有极光。小时候他常常跑上阁楼,冬妮娅或者娜塔沙偶尔会陪着他。

冬妮娅说极光是逝者的魂灵,他们死后得到了女神欧若拉的庇佑,只有在冬天夏天的时候看看人世。

伊万的故国有极光,有白桦树,有白石筑成的宫殿和金顶教堂。那是冰雪终年不化的极北,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深冬。

“这里的人都说,沿着和铜柱山相反的路一直走就是大汉,那里水草肥美,四季都有粮草,那里是长生天恩赐的指引之地,草原人终会将那里变成十八部族的土地。”娜塔沙骑马跟在伊万身后,她穿着一身深紫的马裙,长靴踏鞍,披着黑袍。

伊万也披着一身黑袍,戴着兜帽,眼睛隐在阴影里。“三年了,我又踩上这里的土地了。”

“哥哥。”娜塔沙深深看他一眼。

“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就说了,”伊万一勒缰绳,“我会再回来的,我会带着他一起走。”

伊万和娜塔沙幼时曾流亡长生天草原,伊万几乎在西戎人手下丧命,后来被麟亲王救下,从十二岁起在大汉呆了五年才回到故国。娜塔沙被鞑靼人掳走,九死一生,也历经了千辛万苦。

“我们背负这贝尔伯格的诅咒,也背负着贝尔伯格的希望.......”娜塔沙低声说。

伊万一抬手,打住她的话,“与贝尔伯格无关,伟大的太阳神连阳光都吝啬赐予我们。我们流着鹰王的血,握着鹰王的权柄,注定要撑起鹰王的荣光。”

“是。”娜塔沙右拳抵住心口,她欠了欠身。

遥远的云雾里是戎狄高陵氏的都城,绵延向下在草原上有云堆般的羊群,向来快乐的高陵人喝着烈酒唱着牧歌,歌声直入云天,混着鹰啸和马啼。

三年,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伊万忽然有点惆怅,他记得自己刚被赶出斯拉夫的时候整个西伯利亚都在下雪,那年罕见的冷。冰雪果腹、西戎王赐的高阳酒、还有后来那个月下吹笛的男人。他被那个男人带去了北疆军营,还跟着他走遍大汉,大汉有漫天红莺,有刀马繁花,有烟火有吴侬软语。那五年可以说是是伊万一生中最美好的五年。

如今他又来了,穿过冰原和铜柱山,前方就是赫赫有名的高陵都城,越过胡虏河是繁荣的大汉,不知道春季风里还有没有红莺在飞?

那个吹笛的男人呢?他还......在么?

“我回来了。”伊万低声说,他摊开手,掌心里有一块润白的龙形玉。

“我来接你了。”伊万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他的声音一忽儿就散在风里,“我来接你了。”

我来履行幼时诺言,带你去梦一样的雪国。





呼玛把马奶罐子浸在河水里,她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发呆。

夜幕将至,高陵的帐子一顶又一顶地亮起灯光。灯是从大汉传来的汽灯,烧煤烧油也可以烧地脂,灯座上有一个小机关,可以控制灯的开关。这种精巧玩意只有贵族帐篷里才有,呼玛恰好就是贵族帐子里的侍女。

呼玛个子矮小,脸上有一片小雀斑,皮肤偏干黄,胸也平坦得很,所以没资格在老爷身边伺候,只能出来洗洗涮涮。今天老爷要宴客,提前把她打发出来洗罐子了,呼玛也乐得出来,十五六的少女正是发育的时候,再怎么普通的姑娘在这个年纪总是有少女的韵味,留在帐子里免不了要被客人动手动脚。

罐子里剩的马奶被河水冲淡、散开,空气里弥漫着积攒一整个白天的青草味和湿气,河水晒了一天也有点暖了。呼玛蹲在水边揪草叶自得其乐,完全没听到由远而来的马蹄声。

“喂。”有个声音极冷淡的女孩在呼玛身后说,“巴音颜氏家的人么?”

呼玛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打碎了马奶罐子。“谁!”她色厉内荏地回头,直接对上八只壮硕的马蹄。

“巴音颜氏家的人么?”一匹黄毛白鬃的好马背上骑着一个面目冷淡的女孩,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双淡紫色的眼镜。

“你害我打碎了罐子!我怎么赔老爷?”呼玛满心都是被打碎的罐子,就因为这事儿她得被老爷拿马鞭抽一顿。

女孩不耐烦地皱眉,她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把软鞭。

“我们可以赔给你钱。”那个女孩后面是一个年轻人,骑着阔白额马,白发紫瞳,但是那种紫色更亮更浓,“去通报巴音颜一声,就说极北的客人求见。”年轻人笑得很和气,声音也软糯温和。

呼玛对这个年轻人感觉不错,她壮胆子提了一句:“老爷正在宴客,如果这时候去打扰的话后果很严重的。”她仔细打量这一男一女,女孩的黑袍底下露出紫色马裙的裙摆,年轻人也披黑袍,但露出了干净的高绒领子。他们的料子看着都不像是高陵贵族们常用的名贵的大汉布料,而且也没带随从,说话用的是求见,身分大概也不是很高吧,不过骑的马都挺不错。

女孩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年轻人倒是很了然地点点头,“那麻烦你把这个找机会交给你们老爷,”他从马塔链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呼玛,“然后通传一声,就说布拉金斯基家的人是拿着刀来的。”

呼玛以为是贿赂老爷的财宝,她不知道布拉金斯基是哪个部的,但是她很聪明,不会乱打听,“好,那你在哪儿等我们老爷召见?”

年轻人微微一笑:“这个不重要。”

呼玛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问,只好点点头。

巴音颜氏的宴会一直到半夜才有结束的样子,帐外候着的下人都快睡着了,巴音颜老爷让人撤下舞姬,他要谈正事了。

能出席巴音颜家宴会的都是高陵氏有头有脸的大贵族,平时背着大单于私下处置一些财产和政事是比较正常的。一顿酒肉过后就是半夜开大会了,席上倒是有人舍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但温香软玉跟马匹牛羊牧场和黄金比起来就没那么吸引人了。

老巴音颜是辅佐高陵单于登基的老臣之一,他麾下有支非常疯的马队,曾在对抗戎狄时立下大功。巴音颜家的马队在整个草原上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也是一支劲旅了,更是老爷子在高陵诸氏中立威风的根本。

“我把马队已经调回都城了。”巴音颜也不寒暄,直接步入主题。

“没有请示大单于是不是不太好?”席下有人说。

“哼!”巴音颜端起酒杯,“被我们巴音颜家扶持上位的小子敢不听话?我们的马队才是高陵立足的中流砥柱!”

一群贵族老爷面面相觑,巴音颜这样会威胁到不少人的利益,关于高陵北部刚刚划定的大草场还没有具体分配,一旦马队被调回那大单于无疑会把最肥美的草场划给巴音颜家。

一位贵族沉吟片刻,“现在没有战争,你把马队调回来是想干什么?大单于这几年一直在揽权,巴音颜和我们古勒汗家都被推上风口浪尖了,现在这样和逼大单于退位有什么区别!”

巴音颜愤愤地把杯子砸在胡桌上,“他娶了罕古冈瓦家的女儿做阙氏!还把老巴音颜的牧场分给那群女人当家的废物!”巴音颜和罕古冈瓦有世仇,当年就是巴音颜老爷带着马队屠了罕古冈瓦两翼部,“他这是在羞辱我们!扶持罕古冈瓦的女儿上位,对抗我们巴音颜!”

座下的人都沉默了,当年打击罕古冈瓦的事情他们也有参与,作为拥护巴音颜家的家族,一旦罕古冈瓦重新崛起,那么报复一样都不会少。

“我听说......”有个人犹豫着说。

“说!”

“我听说大单于和鹰王的继承者合作了。”

这下连巴音颜老爷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桌面,两眼放空。

鹰王曾是草原北部诸族的噩梦,那个男人有一双被长生天诅咒的紫眼睛,他带着来自极北的白银骑兵横扫哈布尔大草原。巴音颜等老贵族都曾跟着上上任大单于对抗过鹰王,都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可怕。不过鹰王在爱情上极软弱,他爱上了鞑靼的女子,鞑靼女子为他生下储君,最后在鹰王出征鞑靼的时候毒死了他。

鹰王是极北斯拉夫的王,他的儿子软弱无力,最终死于情妇之手。鹰王的儿子在年轻时娶了父亲给指婚的女人,那个女人和鹰后极像,但不受宠爱,她生下的儿子的眼镜和鹰王一样是被诅咒的,因此她被终生囚于高塔,最后自杀了。

斯拉夫的王姓是布拉金斯基,布拉金斯基如今有两个紫瞳继承人,一个是摄政王一脉的长公主,一个是鹰王的直系。高陵氏在夺权的时候求助于布拉金斯基,这是鹰王死后高陵和斯拉夫之间的秘密协议,但随着老单于的死高陵内部也分崩离析。当年巴音颜和古勒汗一起撕毁协议,巴音颜老爷亲自带着高陵马队捣毁布拉金斯基家在北部草原的都城。

如今的大单于是被这些贵族控制的傀儡政权,但大单于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居然查清楚了罕古冈瓦的恩怨,还想借罕古冈瓦的势力来和大贵族们夺权。巴音颜早该想到即使罕古冈瓦的阙氏再怎么能打都不至于给那个懦弱的单于这么大勇气,能让他够胆子叫板的也能是其他部落的支持或者是和他老爹一样搭上了布拉金斯基家。

“那个雪中的姓氏......”巴音颜脸色发白,如果单于和布拉金斯基联手一旦成功他绝不会好死。

“鹰王都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他的后人也不能重现他的威能,看他的亲儿子不就是个懦夫么。”有个年轻些的贵族说。

“如果是紫瞳,那就不一定了。”又有人低声说。

“紫瞳又如何?长生天都不会保佑的崽子罢了。”

巴音颜神色复杂地看着席下的一群人,“紫瞳是魔鬼的象征,那是魔鬼的继承人,如果大单于和紫瞳者合作......”

“巴音颜老爷,您在怕么?”那个年轻贵族冷哼,“贵族首领这个位子您还坐得住么?”

众人都沉默了,巴音颜觉得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哈扎家的,你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睛,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刀柄。

“我的意思是哪怕是高陵狮子也有老去的一天,汉人说长不如贤,只是一个布拉金斯基的名号就把狮子吓成这样,那狮子老了不是一只大猫吧?”年轻人直视巴音颜的眼睛,“巴音颜老爷觉得力不从心可以让位!我们年轻一辈自会把那些雪中来的怪物打回老家!”

雪中的怪物就是指布拉金斯基家紫瞳的继承者,当年鹰王在大雪里带着三千白银骑兵样子至今令高陵氏的诸位心悸,他们叫布拉金斯基为雪中来的怪物,可见当年鹰王带来了多么大的阴影。

“混账!”巴音颜怒而砸杯,“我们在战场驰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座上不少人都是没见识过鹰王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怕空流传这么多年的故事,紫瞳的人说到底只是不祥的象征,“怪物”有多可怕谁都不清楚,不过鹰王已经死了,他只留下了威名和爱情故事,但是威名和爱情故事阻止不了新一辈人的野心。

“小子无知!”有人低喝。

“什么草原雄狮般的骑兵!巴音颜家吹出来的大话吧!”又有年轻贵族冷冷嘲笑。

“当年鹰王在西哈布尔屠城的时候我们高陵、高阳、朱宣、云阳、大凉、陶唐、浑庾七个部落的军队差点全死在铜柱山下!最后是我们巴音颜家的马队打先锋带着残兵败将杀出来的!当年哈布尔和巴图鲁王的雄风现在都被你们这群混账磨没了!还拿什么横行草原!”巴音颜气疯了,“如果布拉金斯基能再培养出一个鹰王,到时候上战场能扛住的还不是我们这群老骨头!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呕出一口血。

年轻人们咬着牙,但也不再说话。

“我就怕...就怕大单于借布拉金斯基的势头报复我们!”巴音颜手都在抖,“我把马队调回来,就在西郊,大阙氏的寿宴上,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那布拉金斯基的后人也别想走!当年鹰王屠戮草原之仇就用他血脉来还!”

座下寂静一片,半晌才有人说话。

“巴音颜,我们早就没有血性了,还是退一步,守好现在的家产吧。”有人幽幽地说。

巴音颜难以置信地看着说话的人,“汉达,你在开玩笑?当年你的妹妹可是被鹰王一刀挑死的!还有你的第一任妻子!你忘了她们了么?”

汉达低着头,不敢看巴音颜,那张苍老的脸上一片孤寂,“我没忘,我怎么敢忘,我的甘可,她是为了掩护我才死的,”他的声音哑极了,“但是都过去了,复仇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的妻子和我过的日子也很好,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就快嫁到高阳的城里去享福了。”

时间可以把一切都抹去,包括仇恨,逝者已矣,就算报了仇也不能让他们回来。大多数人都想过好现在的日子,这一派和大单于闹得最僵的就是巴音颜和古勒汗,其他人并没有那么绝。

帐子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叹息,几个老人话都没说就撩开帐子走了,剩下的人也都神情复杂,能和巴音颜老爷一样志向的年轻贵族们却想把巴音颜拉下那个位置。

巴音颜僵硬地倒酒,然后一声不吭地喝干。

这时有人通传说打杂侍女呼玛求见。

“进来。”巴音颜丧气地说。

呼玛眨着一双眼睛忍不住看那些贵族,她捧着一个布包,轻手轻脚地把包放在巴音颜老爷的桌上。“晚上的时候有两个人求见老爷,并奉上这个包裹。”

呼玛话音刚落巴音颜就打开了布包,然后小女孩忍不住惊叫起来,别说呼玛,就连巴音颜也吓了一跳。那布包里装着一个人头,血淋淋的,表情狰狞。

帐子里的所有贵族都站了起来,他们震惊地看着那个人头。

“那......那是......”有人认出那是谁。

“天哪......”巴音颜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这是巴音颜家马队校尉的头。

“是谁!”巴音颜一掌劈了桌子。

呼玛吓哭了,她连忙跪下边磕头边说:“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都是白头发紫眼睛!那个男的还说......还说......”

“说什么!”

“是!是!”呼玛把头抵在地上,“他说布拉金斯基家的人是带着刀来的!”

布拉金斯基!

巴音颜颓败地倒下来,他的马队校尉都被杀了,这是布拉金斯基在炫耀,炫耀巴音颜引以为豪的骑兵们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个紫瞳者说他是带着刀来的......巴音颜脸色极为难看,他是来复仇,为他的祖宗复仇!


9


月光很清冷,把本来就寒凉的北方草原变得更冷了。伊万骑着马站在山坡上眺望,山坡下是秘密驻扎的巴音颜的马队,现在那片营地烧着大火,娜塔沙拎着刀牵着马站在火旁,她的马裙上淋着人血。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北方的客人。”高陵年轻的单于站在伊万身后,他的妻子坐在挂轻纱的小轿里吹笛。

对于大单于来说伊万是个怪人,他是布拉金斯基家鹰王的嫡系,紫瞳者,带着妹妹一身孤胆就敢来王帐里谈判。大单于和妻子商议后很快就同意和布拉金斯基家合作,他委婉地告诉伊万自己手里的兵不足以威胁到巴音颜家的马队。没想到伊万同意帮他把马队除掉了,而且代价只是在原本的协议上额外加上让阙氏为他吹笛。

大单于的阙氏姓罕古冈瓦,有汉人的血统,大单于喜欢她琥珀一样的眼睛和纯黑的长发。伊万也是看到他妻子的容貌后愣了半天才问阙氏会不会吹笛子。

伊万写下一支谱子,让阙氏练着吹。

“为盟友扫清障碍是应该的。”伊万彬彬有礼地点头。

单于不敢轻视这对兄妹,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把马队除掉的,等单于带着亲卫和阙氏赶到时娜塔沙正在放火烧营,营地里遍地死尸,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只要大单于别忘了我们的协议,不要想当年巴音颜那样做就可以了。”伊万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温和无害。

“放心,”大单于按住心口,“我们是盟友,草原人永远不背叛盟友。胡虏河另一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只要您的一个号令,我们高陵定当全力以赴。”

“多谢。”伊万点头。

今夜注定不平静,高陵史上恐怕是最盛大的一次叛变被悄无声息地镇压了。当年巴音颜老爷也是在收拾了罕古冈瓦家之后秘密调回了马队,当年的高陵大皇子和二皇子无暇顾及单于党巴音颜一脉,所以让巴音颜老爷得了机会,斩下了病中的老单于的头。那天高陵整个正统皇室遭到重击,老单于的儿子们死于内斗和火并,唯有被禁足的小皇子站在高地上惊恐地看着哥哥们厮杀。

后来巴音颜和古勒汗吞并老单于的骑兵,把唯一的、懦弱的小皇子推上那披虎皮的王座。开始长达二十多年的巴音颜氏摄政时代。

但从这一天开始,摄政时代就结束了,单于练出了自己的兵,扼杀了巴音颜叛变的基础,从此高陵单于正式听政。和单于听政一同开始的,还有高陵和斯拉夫的百年合约。

史书记载,高陵单于和斯拉夫王储经一夜密谈后签订了秘密协议,这个协议并不是当年十八部落和布拉金斯基家那样的欿血为盟,而是和大汉天德三年时斯拉夫质子与西戎人签订的协议有关。这些事甚至牵扯到汉室麟亲王的秘闻,不过后来在王储访汉之后高陵单于发起了部落会议,期间还有摄政王安雅夺权一事,同为布拉金斯基家的紫瞳继承者,安雅与王储伊万之间和谐得怪异,后来二人还联手把大汉又一次推入战火。

有人推测这一切都与一个汉人有关,在伊万的回忆录里多次提起当时大汉最有权势的“销金公子”,这个人和麟亲王一起,成了后来的汉史谜团之一。

伊万和大单于在王帐里谈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远处天空已经升起长庚,草原上的凉意渐渐散去,一股暖气从草叶间蒸腾上来。

娜塔沙并不在帐子外,马也被她骑走了。伊万默默地骑上自己的阔额马,马背上落了露水。

“布拉金斯基阁下。”有人叫住伊万。

伊万回头,看到是大阙氏。阙氏也骑着马,她并未穿着逶迤的长袍,而是一身短马裙,依旧蒙着面纱。

“阙氏有事?”

“聊聊可以么?”阙氏也不见外,一扯缰绳跟上伊万。

这任阙氏出身罕古冈瓦家,罕古冈瓦被骂做女人当家,事实上罕古冈瓦家的女人确实比男人能干,这任阙氏在嫁给大单于前常常领兵打南边草原的马贼,她撑起罕古冈瓦家的大梁,被誉为“罕古冈瓦的母亲”。

当年大汉第一次北征之前高陵和戎狄一起洗劫了营州,阙氏的母亲,一个美貌的、北上筹钱的歌女被掳去高陵。后来蛮族不得不和大汉议和的时候那个歌女的丈夫恰好是高陵贵族代表,歌女等到范阳就带着女儿逃走了,辗转许多城市,还是被她丈夫的手下抓了回去,因为她的丈夫、罕古冈瓦家的主子去世了,那男人去世之前下了两个命令,一个是将歌女抓回来和自己合葬,还有就是让自己和歌女的女儿继承家主之位。

阙氏回到高陵后苦苦支撑罕古冈瓦家族,最终她嫁给单于,在巴音颜的压制下保住罕古冈瓦家族,也保全了自己。

“听说阁下在大汉呆过很多年?”

“算不上,我大概在那里呆了五年。”伊万想了想,“我十一岁时被遣送西戎当质子,十二岁被麟亲王殿下救走了,后来我一直跟着他,十七岁才回国。”

阙氏敏感地察觉到伊万说的是麟亲王“救”了自己,“当质子生活一定很不容易吧?”

“和我在故乡也差不多,都是不想我活着,想名正言顺地弄死我。”伊万淡淡地说。

阙氏点头:“我能理解,被麟亲王那个传奇一样的男人救了,感觉一定不错。”

伊万一笑,“还好,当时我很狼狈,浑身是伤,站在雪地里,他骑着一匹黑马,背后是火焰。”

“我听说麟亲王是神一样的人物,你在神的身边呆了五年,感觉如何?”

“传言总是不靠谱的,”伊万望着远处,目光也温柔下来,“大家都说他是神,是不可战胜的,其实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他脾气很好,总是笑呵呵的,还会讲笑话,该严厉的时候也很严厉,他爱喝酒,也爱做饭,汉人说'君子远庖厨',他爱做饭,也是君子,尤其是做饭非常好吃。他也会玩一些幼稚的恶作剧,还爱吹笛子,不过弹琴也很好听。”伊万轻声说,“他不开心了会有点皱眉毛,事情总爱藏在心里,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开心的时候会笑,笑得很好看。”

“听起来......这才是个鲜活的人。”阙氏微笑。

“对啊,总有人把他当作无所不能,他也经常犯愁,很多事憋在心里不好受,他就吹笛子。”伊万说,“他常跟我说以后有事不要自己扛,不然会很难过。”

“一个温柔的人。”阙氏评价。

伊万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看了阙氏一眼,“对,他是最温柔的人,因为很多人伤害他,他还要去挨个原谅,有点迂腐,有点蠢,但是很温柔。”

“听起来和传说里一点也不一样,我以为建立苍龙铁骑的人......会很无情。”

“他不无情,所以心里才受了那么多伤。”

阙氏说:“你们情分似乎很深?”

伊万一愣,随即笑了,“他有一次喝醉了把我推到人前说是把我当亲儿子养的。”伊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似乎有点无奈也有点不甘心。

“那他对你一定很好。”

“是啊好极了。”伊万目光沉下来,他摩挲着腰间的玉坠。

“我算是半个汉人。”阙氏忽然说,“我年少时是在大汉长大的,我最初所受的教育是汉人的教育,我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意思,我也听说过鹰王屠杀西哈布尔三族和巴图鲁王背叛长生天盟约的故事。”

“阙氏但说无妨。”

“那好,我想向斯拉夫王储要一个恩典。”

“说说看,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该用让我满意的东西来换。”伊万说。

“在听阁下讲述麟亲王之前我对我手中的筹码一点信心也没有,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手里的东西应该是值得您交换的。”

“你想要什么?”伊万勒住缰绳。

“我想要您一个承诺,”阙氏一字一顿,“斯拉夫的军队及斯拉夫隶属部落的军队永不进犯高陵。”

伊万皱眉,这个女人要的承诺太大,“那你手里的筹码是什么?”

“关于麟亲王的消息。”阙氏说,“我在北疆一域安插了眼线,而且这件事和我们高陵也有关系。”

“你得保证你的消息是有价值的,不然......”伊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以罕古冈瓦家的荣耀和我的性命起誓。”

“好。”伊万摘下腰间的玉,他拿出那柄象征鹰王权柄的短刀,割开手腕,把血淋在玉坠上。阙氏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她从塔链里取出羊皮纸,展开,双手奉给伊万。伊万把沾血的玉按在羊皮纸上,血在上面印出一枚端正的龙纹,龙纹中间还划过一丝裂痕。

“这是......”阙氏双手颤抖起来,她认得这龙纹。

“这是我的私印,”伊万慢慢擦干净玉坠,然后又系回腰间,“龙纹玉曾是苍龙密令的印,在麟亲王手里,没人知道那块号称第二虎符的龙纹玉就是麟亲王的小玉坠,后来龙纹印被秘密取消了,那块玉摔出一道裂痕,麟亲王殿下恐怕自己都忘了那块玉他早就给我了。”

收起脸上的温柔,伊万说:“凭此印,我的诺言生效,以冰雪的王座起誓,我斯拉夫以及斯拉夫下属的一切军力不得进犯、侵扰高陵氏族,此诺言对我王权的传承者永久生效。”

阙氏长舒一口气,她把羊皮纸收好,“我相信阁下的诺言重于千金。大概是一年以前,有汉人使者秘密来找单于商议过事情,而这件事就跟麟亲王有关。”

伊万神色一凛,“什么事。”

“那几个汉人拿了织锦和图纸,上面的图案就是这龙纹。他们商议了很久,我没能进帐子听,但我的侍女端酒时听到了'麟亲王在范阳屯兵'这句话,后来我想办法打听到了一点,那些汉人是来找高陵合作的,毕竟我们离大汉并不远,那些人一直在强调麟亲王,他们还想要高陵曾经在第二次北征里拦下的龙纹玉图纸,单于派了几个人和那几个汉人一起走了。我在北疆的线人打探到在北疆以南有一支被外族商队掩护的军队,但不是很确定,因为没有找到武器库,而且后来再也没能打探到关于那支军队的任何消息。”阙氏顿了顿,“不过大汉民间关于麟亲王才是真龙天子的说法愈演愈烈,麟亲王出没长河以北的说法也很兴盛,甚至有人说在范阳、营州、太原、青州几个郡看见麟亲王带兵了。几经波折我才确定范阳是这些事的中心。”

“范阳么……”伊万喃喃自语。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很多还是从王帐里偷听来的,犯了死罪啊。”阙氏叹气,“不过我觉得那几个汉人不像是好人的样子,其中一个跟我正面打了个照,脸上好长一道疤,他眼神也阴冷极了。”

“脸上有道疤?”伊万心里打了个突,“是不是从左眼眉毛上一直划到嘴边?”

“是。”阙氏有些惊奇地看着他。

伊万一笑,他大概知道是谁了。“阙氏为了高陵真是尽心尽力,恕我直言,你完全可以自己上位当单于。”

阙氏摇摇头:“算了。”

“那我也请阙氏答应我,不论以后发生了什么,在相信我和相信汉人之间,请阙氏一定要劝高陵相信我。”

“可以。”

就这样,斯拉夫王储与高陵阙氏定下了这个协议,罕古冈瓦阙氏的睿智与果断在多年以后的斯拉夫铁蹄下保全了高陵,即便是日后登基为斯拉夫皇帝的伊万在想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这种敏锐预见日后的眼光若是能应用于十八部落的发展必会成为斯拉夫的大患。


10


王耀捧着一盏茶,倚在香木的贵妃榻上小口小口地喝。旁边守着香炉的小侍女昏昏欲睡,窗外有一株桃树,正好向阳,大团大团地开花。春日里风也是暖的,窗口的小风铃半晌晃荡一下,“叮铃”一声以示存在。

王耀半眯着眼睛觉得躺的骨头都酥了,要么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阳光这么好,小风这么暖,花香比熏香还浓,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乱花渐欲迷人眼……”王耀哼唧着说,“春风十里催人眠。哈哈好诗!”

“.......”侍女在一边愣住了,隐约觉得这诗好像不是这么接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原本是怎么个情况。

“哎,你也累了,别打扇子了,你在旁边一戳我看起来就跟个恶少一样。”王耀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还能祸害人,他捏个兰花指把茶杯放一边,就这个动作让侍女一阵恶寒,“我记得我家里都是招全能丫鬟的,别站着怪累的慌,坐一边说个书听听。”

丫鬟是当地招的,王濠镜把关,质量自然上乘,但由于王大老板几年不来范阳别庄住一次,这边的人都没有伺候此祸害的经历。这丫鬟也分三六九等,能挨到大老板身边亮相的肯定都是最好的,今天给王耀看香炉打扇子的小丫头是人精中的人精,在人市上就十分有眼力见,所以才能入王濠镜的四眼,她在庄子里自然是风生水起,直接被提拔来服侍王耀,可惜饶是她人精一个也斗不过王耀这等千年老妖,全能丫鬟能洗能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放得家贼打得流氓,就是不会说书,哪家丫鬟还跟大老爷们一样抛头露面喷唾沫星子地去说书?

“啧,没劲。”王耀一撇嘴,“那我给你说书吧。”

小侍女目瞪口呆。

“先生。”梅梅披一身纱褂子出现在门口,脸色还不太好。

“梅姑娘。”小侍女还是知礼数的。

王耀一挑眉,他挥手让小丫头下去。

“有人找,指名见你,”梅梅拉着脸一脚踹开旁边的凳子,然后毫不在乎形象地拧着脸说,“猥琐的老男人,看起来特下流,还对着王嘉龙那张木头脸流口水呢,我招架不住,你加油。”梅梅姑娘此时把从小到大学过的轻功口诀都想起来,王耀只觉得铺面一阵风,然后梅梅同志就这样跑路了。

“......”王耀发现以前让这些小兔崽子好好练的轻功都在这时候用上了。

一个小丫头领着一个老胖子走进偏厅,王耀细细一观察,发现此人面相着实猥琐,不怪梅梅蹿得快。王耀自诩“销金公子”自然是风度翩翩,梅梅时常觉得他自恋,流氓恶少果然不要脸。但王耀再怎么不要脸他的颜值还是很高的,在流氓里属于多金帅气的上等流氓,而面前的老胖子输自己一大截,偷看小丫头身材的神态也恶俗到人神共愤,王耀爱摆架子,就算用目光在别人身上揩油也揩得风流倜傥眼带桃花。如此一对比,王老板忍不住把气质拿捏起来,用这只猥琐男来衬托自己的高大上。

“王老板!久仰久仰!”猥琐男看到王耀时眼前一亮,笑容可掬地凑上前拱手,“鄙人姓赵,是范阳商会的会长。”

“哦!赵老板!久仰久仰!”王耀自带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笑容可掬地从贵妃榻上起来迎客。

其实王耀心里很诧异,他来范阳的事情是保密的,这位赵老板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来了的?王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想了不少推论了。

“哎呀,我这是才知道王老板到了范阳,也没给您好好接风洗尘,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不知道王老板肯不肯赏光来寒舍吃顿饭。”

“这就......算啦,在下最近老毛病又犯了,不便出门,赵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王耀的脸确实有些病态那种苍白。

“那就,不勉强啦。”赵老板眼睛一眯,“王老板来范阳是要做什么生意么?”

王耀心下了然,“确实,听说北边,贩金子利润不小。”

赵老板笑了笑,“王老板这算是有所耳闻?慕名而来?”

“不瞒赵老板说,我一直很看好西戎境内的巴革矿场,还有营州矿场和青州矿场,范阳有给'鲸'的补给地,还有北方最大的金市场之一,我还是很看好这边的生意的,毕竟相较于茶来说,还是金子赚头更足。”

“王老板说笑了。”赵老板看着王耀,觉得他还是年轻,几句话就露了不少心思。

王耀只是笑着端起茶杯,什么都没说。

赵老板说:“王老板该知道,我以前是做布生意的,现在只吃老本利润,至于金矿这类事情我还是不太清楚,恐怕帮不了王老板多少。”

“都懂。”王耀一笑,“听说赵老板有意仕途,我预祝赵老板节节高升。”

赵老板脸色一变,之前的猥琐作派一扫而空,他冷冷打量王耀,王耀只是笑而不语。

“看来是我小看王老板了。”赵老板冷笑。

“哎,好说好说。”王耀笑眯眯地放下茶杯。

赵老板眼珠打了个转,他转过话头继续笑眯眯地和王耀天南海北地胡侃。

等赵老板愿意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下人点起纱灯带他出去。王耀很客气地把人送出偏厅,然后自己躺回贵妃榻上喝茶。太阳落了山后有点返寒气,还飘了些雪,王耀一直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白瓷杯子出神,直到王嘉龙冒着雪进了偏厅。

王耀一笑,命人脱了嘉龙的大麾,几个侍女凑上去拍雪拿衣服,还有人奉上姜汤热茶。王嘉龙有点板着脸,也不吭声,由着丫鬟们伺候完了才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手里一直抱着剑。

“事情查的怎么样?”王耀问。

“查到不少,你的猜测没错。”王嘉龙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嗯。”王耀手指点着扶手,“北方这些事屡禁不止,当年就是因为外族势力长久地渗透进来才让那些蛮人打进来那么轻松。”

“不止,这次牵扯一定很广,怎么办?”王嘉龙问。

王耀沉默片刻,“先按兵不动,我的行踪一经暴露了,至少......那个赵老板已经来找我了。”

“嗯。”

“你先下去吧,我等濠镜回来请平安脉。”

“是。”王嘉龙仍板着脸,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王耀又是一个人了,他哼着小曲,外面雪越来越大。其实他自己也懂医术,看得清自己行将就木的脉象,但还是每天让濠镜把把脉,由着那三个孩子为自己操心。

其实就是给他们点希望罢了。

毒坷沉积多年,早已入骨,自此前来范阳其实也是抱着一种莫名的希望,如果枫山寺的主持还不能救他的话,那他也可以彻底等死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死前做完自己想做的事。王耀想。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从腰间摸出一支笛子,笛子是嘉龙拿竹子做的,声倒是很清亮。王耀从善如
流地把笛子放在嘴边,一段清澈的调子响了起来。

“又是《无定》啊,先生每次心里有事都吹这首曲子。”梅梅在偏厅后面的暖房里和嘉龙下棋,她斜倚着美人靠,手里抓着一把翡翠和白玉的棋子。

“先生心里总是有事。”王嘉龙正襟危坐,思索一阵后放下一枚子。

王耀吹了一阵后咳嗽着放下笛子,他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有时候吹笛子都喘不上气。他靠在门框上歇了一会,外面雪很大,但是没有风,院子里纱灯亮的很安静,看雪的人也只有王耀自己而已。

“下雪啦。”他轻声说。





草原上百年不遇的春季大雪让伊万和娜塔沙赶上了,他们的黑袍在雪中很显眼,娜塔沙的紫色裙边忽起忽落。这次不止伊万和娜塔沙两个人,他们埋在草原的帮手都出现了,统一的黑袍银面具,骑马跟在伊万身后。

所幸没什么风,只有雪安静地落。伊万勒住缰绳,他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想起十一岁那年从斯拉夫出发也是遇上罕见的大雪,他往前看是白茫茫一片,往后看也是白茫茫一片,那时他无比迷茫,所有人都想他死,前路是深渊,他不得不往前走。

现在也差不多,他临渊而立,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当年他发誓要夺权,哪怕踩着他人的尸骨。麟亲王说欲带王冠,必承其重。伊万在他面前选了他最不希望伊万走的路。从那一刻起他们形同陌路,原本纠结了五年的两条线终于渐行渐远。

伊万返回故里,下雪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和自己一起看了。

“下雪了。”伊万伸手,一片雪花融化在他掌心里。

“你看,下雪了。”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海上,光荣女神号。

光荣女神号是从英格兰出发的商船,带领着伟大的英格兰商队前往富庶的东方。自从阿拉伯人和波斯人控制了陆上前往东方的商路之后,英格兰的女王分享了卡斯蒂利亚发现的海上商路,虽然这条路艰险万分。

船队的水手们都怀着一颗发财的心上路,他们渴望东方的黄金、丝绸、香料和茶。自从一百年前东方皇帝发布通商政令,西方人终于把手伸到了神秘的东方。曾经英格兰人依仗海上实力和东方开战,那时他们最年轻的天才将军终于在东方遇到了对手,虽败犹荣。

现在英格兰是少有的获得东方贸易权的国家,为了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友谊,他们愿意付出代价,但
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这样臣服。

船舱内焚着香,富丽的波斯地毯从舱顶铺满地板。金烛台旁边坐着一个蒙面的女人,她有一支金手杖,上面刻着王权的花纹。

“我的殿下,我们还有七天就能抵达泉州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躬身行礼。

“非常好,我们的东西都藏好了?”女人问。

“是。”男人有一双翡翠般的眼睛,可惜还有一对粗眉,不过脸还是很好看。

“真是,太好了。”女人摩挲权杖,“我祖辈的心愿就由我来达成吧。”

“殿下武运昌隆!”男人说。

绿眼睛的男人叫亚瑟,他是英格兰贵族也是英格兰商人,这次光荣女神由他带领,行向他们最渴望的东方。

亚瑟走上甲板,前面还是茫茫一片海,但是七天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平安抵达大汉泉州的港口。

亚瑟把玩金壳子的怀表,眼里浮着雾一样的光,“我又回来了。”

带着野心,我又回来了。





感谢看到这里!
没什么可以注释的哈哈哈。

评论(29)
热度(194)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缄言 | Powered by LOFTER